阳台上的四季

我的阳台朝南，六平米见方，却装得下整个退休后的光阴。

春日最爱那盆老伴留下的茉莉。清晨推开窗，嫩白的花苞上还挂着露珠，像极了当年她别在衣襟上的那朵。晌午时分，阳光斜斜地爬过防盗网，在瓷砖地上烙出菱形的光斑。我总爱赤着脚去踩，温温热热的，像回到了儿时晒谷场的稻堆里。

夏日蝉鸣最盛时，我会搬把藤椅躲在遮阳棚下。邻居家空调外机滴落的水珠，在水泥台上敲出"嘀嗒"的节奏。偶尔有麻雀落在晾衣绳上，歪着脑袋打量我茶盏里浮沉的龙井，便撒把小米，看它们蹦跳着啄食，翅膀扑棱起细碎的金光。

秋风起时，那株金银藤开始泛黄。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我的报纸上，正好盖住股市行情版。楼下收废品的吆喝声准时响起，三轮车吱呀吱呀碾过落叶的声音，比年轻时听的交响乐还悦耳。

冬日晴好的午后，阳光会把铁栏杆晒得微微发烫。我裹着旧毛衣坐在小板凳上剥花生，看白汽从保温杯口袅袅升起。对面楼同样退休的老周也在阳台上晒太阳，我们隔着十几米点头致意，像两株栽在不同花盆里的老盆景。

前日物业说要统一更换老旧护栏，施工的小伙子问我要不要换个新款式。我摸着栏杆上孙子小时候刻的身高线，笑着摇了摇头。这阳台上的每道划痕，都是时光写给我的私信啊。